随风行走的日子--寻访瓦腊纳西的梦幻

第一次去印度旅行留给我很深刻的印象,拍了不少照片,也记录了些随想,可我没有能去瓦腊纳西,没有去恒河,尽管恒河在好些人眼中是一条古老而又缺少卫生的河流。为了寻访瓦腊纳西,今夏我又去了印度。我知道,瓦腊纳西以及恒河在印度人心目中有非常特殊的地位。 印度认为人生有四大乐趣:居住在瓦腊纳西,结交圣人,饮用恒河水,敬奉湿婆神。故而外来的一当有幸在这里落脚生根,便再也不愿离开这风水宝地。 在瓦腊纳西新月型的恒河湾两侧,修建了大大小小64座带有很多石阶的码头,供印度沐浴礼拜。修码头是为了积德行善,不光们乐意行善,历代王公大臣也愿意在这里留下善迹,故沿河的大小码头连绵六七千米。“每天都有上万人来此沐浴,用恒河圣水洗涤自己的罪孽。”他们相信恒河水纯洁无比,只有在这最接近神的地方才能净化灵魂。在印度的神话中,恒河原是一位女神,是为了拯救灵魂而化作恒河来到人间,并以她的水冲涤世间的一切罪恶和污秽,因而被称为“圣河”和“印度的母亲”……而瓦腊纳西则被称作是“神光照耀之地”,几乎每一个印度最大的愿望都是去瓦腊纳西。 瓦腊纳西庙宇林立,总数超过了1500座,有几万祭司,几十万栩栩如生的神灵偶像。 在瓦腊纳西,每年有400多个大小宗教节日,每年来这里朝圣的信徒超过200万人,这些信徒一般都要按顺时针沿环城的圣路走一圈,这段路长达80公里,需要走五天…… 据记载,公元七世纪我国高僧玄奘曾来这里取经,附近的鹿野苑便是释迦牟尼第一次讲道的地方。关于瓦腊纳西,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曾作过生动的描述。 在到达瓦腊纳西的当夜,我想趁着夜色去寻觅恒河的梦境,我知道在这月光的静谧之下,那些朝圣者早已进入黎明前的冥想,那些即将送别亡灵的亲属也在作着最后的祈祷,而那些在黑夜中闪着智慧之光的僧侣却在与通晓性灵的神牛作某种意志上的沟通。总之,在充满神秘色彩又被月光映照成银色剪影的世界里,有太多的期待,太多的迷茫以及太多的未知…… 由于旅行社规定,黑夜我们不能自由活动,于是夜访恒河成为泡影,无奈之下只能在灯下焦灼地期盼黎明。夜睡得不安稳,清晨大多朋友都睡过了时,当匆匆奔到河边,有的宗教仪式早已结束,河岸涌动的人群也渐渐退去。尽管少了气势,但仍不失壮观,望着那些在冷水中浸泡的人们,望着那驾着小船在河中安放河灯的祈祷者,望着那来自世界各地不停闪动着快门的观光客,以及那些沿街有序而坐的乞讨者,让人像回到了中世纪。现代文明此刻显得苍白,贫民与贵族的区别已不再是服饰的变化,智者与愚者似乎成了孪生兄弟,艺术家被这五光十色画面燃烧着神经。举目四望,无论哪一个角落都可以切割出精彩的画面,面对这斑斓的一切,冲动的艺术家渐渐变得凝重,因为这不是用民俗可以概括的现象,这是古代文明在廿世纪折射的纯朴之光。其实,来恒河朝圣的不仅是印度本土的,还有不少来自新加坡、马来西亚、孟加拉、斯里兰卡、尼泊尔、巴基斯坦、柬埔寨以及远涉重洋的欧美信徒。 在河岸远处,我见到一位端庄的少女,身着白袍,在一方大红的毡布上,由于戴着一付硕大的墨镜,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眸子,她面朝太阳升起的地方,庄重凝神的模样像一座美伦美奂的雕塑。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她打动了我,让我长久举目注视。翻译打趣地问,看到了什么?是美女?还是女神?我茫然。美,竟无语以对。 事后有人告诉我,说这位少女是日本人(也有人说是韩国人),每年这个季节她都要来恒河,一连三年都是如此。每次来,总有一周的时间在这里打坐,黎明前飘然而至,午后悄然而归。没有人与她对话,可四周的人都知道她是远方来客。大概她太引人注目,竟引起了许多人的遐想。只是面对魅力十足的恒河,她又太普通,平常到没有人试图去接近。正如一位印度朋友所讲: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在哪里,意欲何往?” 好奇心常常驱使我去费尽神思,可面对这五彩缤纷的恒河沐浴者、朝圣者,我却没有了好奇,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甚至不会冥想。能作的,只是默默无语地望着静静流淌过的恒河,望着天边渐渐变得透明的雾气。穹苍下,宇宙中似有一种梵音,传递人生的某种暗示,只是我无法明白这是不是佛徒所说的顿悟。我只觉得通体轻松,精神有释放的感觉,心中产生一种无可明状的涌动,泪水不自主地溢了出来,可并不苦痛,兴许这是一种感动。我庆幸自己来到人世,庆幸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都健康地活着,这是福,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幸福…… 不知为什么,我此刻一下子又想起了泰戈尔的诗句:“一百年后读着我的诗篇的读者啊,你是谁呢?” 我不能从这春天的富丽里送你一朵花,我不能从那边的云彩里送你一缕金霞。 打开你的门窗眺望 从你那繁花盛开的花园里,收集百年前消逝的花朵的芬芳馥郁的记忆吧。 在你心头的欢乐里,愿你能感觉到某一个春天早晨歌唱过的,那生气勃勃的欢乐,越过一百年传来它愉快的歌声。” 是啊,时光的流逝,人世的变迁可以改变命运,可能改变自然和追求自由与完美的高贵心灵么? 瓦腊纳西已经历了6000年的历史,恒河流经2700公里,它们见证了多少风雨,又经历了多少劫难?这一切,有谁说得清?然而圣城依旧传承着远古的文明,恒河多情地传递着祝福,这一切,又多么像诗人笔下的永恒。 我思索着,冥想着…… 随着人流登上了漂流在恒河的游船,河水静静地在我四周流淌,刚才还是晨曦辉映的河面升起了白色的雾霭,一会儿,河面的雾气越来越大,远近的船像梦中的剪影在这虚迷的梦幻中摇曳,船边不时飘过的河灯像星星在天宇闪动,这一切来得如此神奇,充满了画景,充满了诗意。又才一阵功夫,船便不得不靠岸,不得不离开这朦胧的世界。思索中,我来不及拍些怀念的照片,可这些难以忘怀的感受却深深地镶嵌在我的心中,甚至也情不自禁地呼唤着恒河,呼唤着这母亲般的河流! 由于旅行的日程不能更改,我无法在黄昏或次日的晨曦再去寻访恒河,一种无奈的别离叫人黯然神伤,不知道今生可还有机会再来瓦腊纳西,能再来恒河体验人世的净心。 当我踽踽走过河滩,阳光正从天际洒下来,万物被染成金色,岸边沐浴的信徒也被镀上了神明之光。 此刻,我轻声地叨念着瓦腊纳西、恒河。恒河,瓦腊纳西,仿佛这才是我心中的六字真言…… 阿 年 二00六年四月记于古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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