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造化得心源的风堂先生

编者按:由海宁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主办的?风堂砚拓?首发式暨砚拓展开幕式12月18日在海宁图书馆举行,来自江苏,浙江,江西,深圳等地的知音捧场,感情朴素。 编者按:由海宁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主办的?风堂砚拓?首发式暨砚拓展开幕式12月18日在海宁图书馆举行,来自江苏,浙江,江西,深圳等地的知音捧场,感情朴素。 章嘉陵,字风堂,祖籍浙江海宁,1942年生于四川重庆,长期居住南京,喜欢中国文学艺术,读书写字画画,有自嘲联句-----读诸子,书魏晋,闲时种点花;写山水,画才女,不时常进山。抡大锤,敲顽石,瘦猴充壮汉;和泥巴,做陶罐,活脱小匠人。 兼顾儒道释风范,同时还具备西方眼光的章嘉陵没有诗文书画组织的任何头衔,诗文书画界的许多有地位有权势的大咖见了他的作品,恰又基本都会行注目礼。高手在民间,历史最终是以作品说话的历史,谁把作品与作人做好人了,谁就能在历史上留下又见痕迹,而生前显赫的倒是有不少人只能说拜拜了。 兹有海宁文翰专家朱祥华美文,既是展览前言也是作品集序言,深解章嘉陵之心言也。 风堂先生说过:登珠峰者是无我而孤独的人。是的,大凡登顶峰者是看不到 旁人的,有时连自己也会记。卓越的艺术家是有自己思想和独特语言的人,是在荒漠山脊上的独行者。 作品往往是孤傲的、遗世独立的、超越时空的,可能不被时人所认识,但最终会被后人承认。风堂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位艺术家,一位内心强大的独步者。对其人其作了解和理解的人可谓不多,以致英国剑桥大学康河艺术中心邀请先生夫妇赴英做艺术专题,国内也鲜有文字信息出现。回国后先生淡淡地说了一句:去英国剑桥走了一圈并邂逅了霍金先生,是有意义的一次信息交换。 这是一本全形拓砚拓专集,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拓品的原物——砚台,与前人不一样的是:从选石打磨到镌刻成砚,从顺应自然到不经意间的灵感显现,都来自风堂先生独特的审美视角和艺术创造。创造需要追求唯一的、与古人打播台的个性,砚拓就是这一个性的展现。 对于艺术的追求,风堂先生就像是一匹自由驰骋的骏马,或奔騰于高原沙漠,或攀登于崇山峻岭,或击水于中流险滩,偶尔也会闲步于江湖平原、小桥流水,因而先生是轻松的、快乐的,在“游于艺”的境界中进行着艺术创造。当然,这“游于艺”是建立在“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的基础上的,是遵循自然法则后的内心的自由驰骋,我以为这就是先生师造化、得心源的境吧。 《静思录》 文/风堂 中国画的时空 中国画的画面是一个与太虚相接的艺术世界。它以音乐的节律组图,旋律优美,既不同于埃及直线式的,也不同于希腊雕塑式的,是中国,可以说是东方文化精神之源泉,是华夏民族对宇宙的认识反观人生以后的抒发,是理想的、天人合一的自由表达,它以纡曲、多角度的敛势显现出来。 中国画非埃及直线几何式的,也不是那种立体的、光线的和透视的希腊雕塑式,而是东方特有的平面性。 正是内心与宇宙的融合,在创作绘画时,作者心中的表象可以随意地组合:搬来昆仑、借来东海;鹍鹏入地为蛟龙,展翅可以九天;不至天山而画天山,因心中有他的天山在;不至南海而写南海,此南海为心中之南海。尽管闭户,可以见青山,也可以画青山,但这是以游天下、览天下、读天下为前题的。 中国画的组图是自由的、平面的,时空是随意调度的,它不受透视的约束,或曰“散点式”。屋宇之上可以扬帆,可以负山,可以承云,可以竖木;窗牗可以容千秋雪,可以装万里船,可以盛三峰六水,可以填楼台亭阁;门户可以存四季景色,看雨雪霜雾阴晴。媚日朗月东西过,暖风凉气南北通。一户之中,得天地灵气,窗户门槛,现春风秋月。 在门户、在窗牗、在楯栏,展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嵇中散有诗曰: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正是在这种与天地融合的心境中,创造出心中的图画。它是游心的结果,几近物我两忘,是与写实绝然不同的东西。它是心的轨迹,情的泄放,它的最高境地是无我,无我的画是至境。既是至境,无疑是最美的了。 中国的读书人或游于四方,或静于屋宇,此心总是与天地连接,不隐不遁,不去不留,情往如赠,兴来如答。于人、于物、于山水,一视同仁,物我两忘。握笔时,若有所感,随手拈来,思接千载,叱咤千里之外,腾飞九霄之上,任意生发出千姿万态,却与天理紧紧勾连,这是读书人在面对纸、握住笔时的心态。至于落笔之后,如行云流水般外溢,也如奏曲,高低相辅,抑扬顿挫,坐、行、奔、走于心胸的衢道之上,正如《兰亭集序》中所述“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误,信可乐也”。 站得高,极目云天,为文艺家的立足点。在中国画中多以深远俯视人寰,故其见大不见小,即使山水也不以树石为大,而是淡化万物,烟气氤氲,在混沌世界中见真本,察理本质。中国的艺术家善用阴阳黑白,以变化于画中,写虚空、蓄妙境,尚墨色、淡赋彩,似曲如象,是图若画,带你到美妙的天地之中,这就是中国画家惯用的艺术形式。 写意四十年 连环画是我的第一位老师,当时不满十岁,胡乱画自己喜欢的,一是仙女,还有天使安琪儿,现在说是西方的;一是英雄好汉,佩着一把宝刀,自然而然,都是男孩子喜欢的。记得是用线条画的,正宗的传统,因为老师连环画就是从木版插图里走出来的。 人生的路本来就是歪歪扭扭的,当再次闯进绘画时已经三十岁,一见如故,以至难解难分。一步踏进写意画,以墨色的变化图画,这是本性所喜爱的,尤其对烟树云山特别钟爱。以后才明白这是所谓的写意画,就是画出心中的所想,对于所想的境地用墨色来表现确实是最恰当的。在表现深沉幽邃、静中寓动、变幻莫测和包蕴万象方面尤为特出,这些山水意境和自己的秉性是如此契合,与自己对美的追求是如此一致。随着对世界认识的一步步深入,此后,进一步向着空灵、虚冲方面寻求自然答案。由一开始表现绘画的形式美向后来更多地表现内涵美接近,向内心的希望和渴求逼近,向精神的升腾推进。 泼墨写意适合云山 虚无缥缈、翕忽不定、时静时动、时隐时现,既是云山的图,也是人生的象。它与人生的东行西走无定处,南移北漂何处归,是何等相似!非云腾雾飞山水隐现,不能显心中澎湃激荡的浩瀚胸襟。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都是平生之所遇,却与云山合拍。人生似实还虚的时空,又印证着云山,真不知道云山是我,还是我是云山? 前途之不定,明日之不可知,迷迷茫茫一片,又岂不是云山之影。山峦峰顶,忽大忽小,云隐云现,瞬息不见。如知如识,知今是而昨非;再读再学,知昨是而今非。糊涂而清醒,清醒又糊涂,终究一个“莫若以明”(庄子语)。满天风云,万山空明,美至极也。 云后是何物?是山、是水、是自古繁华、是空空如也,谁人能知识?唯此让我丧魂、让我落魄,让我爱云山如此。美景如画,人间天堂,史书数册,人物万千,那是云山蔽护下的人世万象。山河之变,移步换景,人事变迁,数尽沧桑。金戈铁马,白骨横尸,一场场,一幕幕,都在那云山后隐藏。明了又暗,黑了又亮,暮雨朝阳,细数星斗,看万里长江,逝者如斯,去往何方?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云山是我,云山美如画,我泼云山空灵境,我是云山。 泼墨写意画月夜 夜景最是喜欢:《边戍河汉》、《背月出山》、《却话巴山夜雨》、《草原夜色》,我写河山月色无数;刻闲章《月赋》,以证心绪。夜色成为我写意的常景。 何以泼墨写夜色?不由自主,悄悄而成。回眸所画,泼墨最有韵味风姿,夜色与泼墨如孪生姐妹,泼墨是姐,夜色是妹,姐妹姝丽,不逊明媚,不让丈夫。夜之美与深沉,美得模糊,美得俏丽,是洗净铅华、澄清艳色的美。乾之明,坤之暗,各尽其美。夜色之柔美,犹温柔之乡,又如美人灯下,此温柔使英雄多情,致刚劲益强。想那《金刚经》躺在泰山经石峪,沐浴在月光下,正如此境。 夜色美,我步入美妙的别样天地,泼洒出心中的气象。 泼墨写意记梦境 梦境深沉幽邃,简而捷;梦境模糊,脱尽颜色,屏上暗红蕉;梦境隐约,即现即逝,似接似离。然美梦不多,弥足珍贵,搴梦魂,作图画,挽留想象,显现于现实,以飨多情多感之俊杰。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前代风流,岂非真梦,故经史诗词、文赋小说皆是梦。我写我梦,我画我梦,留梦人间多颜色,美梦终比无梦好。 我画梦多以泼墨写意,它助我画出梦境美。 不是没有,不是实有,不是清晰,不是模糊,在有无之间,在似与不似之间,这就是艺术的象征。 书画同源,皆以线条为手段,称之传统。至于泼墨写意,王洽未见,米芾开一路之先,梁楷泼墨仙人更是鲜见。性中有墨,以大泼大写抒情怀,我行我素,一意孤行四十年,于深黑中寻找意趣,搜古观今不遗余力。谢上帝降我必有用,劳动一生,也愉悦一生。 四十年后,泼墨之路连接着的是笔线之路,它将陪我去那无我之境,伴我余生。 笔线之路 京剧前辈有杨宝森者,其唱腔低回、沉厚、稳健,爱之,像喜欢用泼墨表现我的绘画一样,是本性上的喜欢。而周信芳的《跑城》,那沙哑的声音,更有一番苍茫。至于马连良的《空城计》,清越静逸,潇洒放脱,独树一帜。 胡琴有快慢弓法,有擅快弓者,有擅慢弓者,快弓如珠落玉盘,慢弓有缠绵委婉之哀,各尽其长。擅快弓非不能慢,擅慢弓非不能快,因专攻专擅不尽相同。慢板需用慢弓法,快板需用快弓法,此谓适得其所。画中,以泼墨写意和笔线抽象,也是各尽其妙。 绘画由点线面构成,像是音乐由音阶音符构成一样。点可以说是最短的线条,如此说来,线和面构成了绘画的基本要素。画中的面由墨块完成,笔线是绘画的另一要素。 我的爱墨尤其是沷墨,是因为本性上对画面意境追求所致,能体现我的想象。至于爱笔线,也许是书法兴趣的延伸,拓展笔线美,希望将书法的美融入绘画,拓展绘画的表现语言。书法中的正草隶篆的用笔都可以入画,我说:我画的《正口》是大笔草书,我画的《人约黄昏后》是行书。在我用泼墨写意象的同时,用笔线写意趣已经开始,那是探索,是表现的需要。总之,是自然而然的。如果说泼墨写意来自于性的本然,那么,笔线写趣便是完善和补充。发挥自己天赋是第一的,也最为奏效,因为天份之果最是硕大。补不足是一种完善,是物极必反的追求,我视笔线为艺术道路上的另一天地。 在书法和绘画中,使用笔线是一种根本用笔方法,传统的用笔方法。这是因为我们在使用圆形尖笔,容易拉出线条,可以拉很长的线,还可以转、折、撇、捺变化多端,像使用筷子一样熟练。笔线便成了书画的根本方法,可以用它来表现自己的情感、想象和意趣。数千年来,笔线成了中国书画艺术的主力。 绘画艺术中,笔线是运动着的:流动的,文静的,飞舞的,顾盼的,它的律动沿着画者的情感和思想而行。如音乐一样,时而缓慢,时而迫促,时而放纵,时而收敛,伸缩变化而随情就势,跌宕起伏,腾挪翻跃,消涨起落则随流成渠。粗与细相较,高与低对峙。至于疏密浓淡,纵横穿插,则以溢心绪、以抒情怀、以畅我心为宗旨。画缠枝莲座、草茎花心,皆以流线点厾装饰;人物房舍,路桥舟楫,都用长线短笔作安排。仅仅笔线就可以写天下,可以描太虚,可以全绘画。笔线者,中国画之母也。 如果说泼墨宜于写意,那么,笔线就能更好地抽象万物。 抽象,在似与不似间。抓住事物本质,概括之,汰去细节,点到为止,以哲人的方法作眼世界,和艺术观物察理是共通的。辨察亊物之表,揭示事物之理,文艺家与哲人同其道。以理喻理,以情传情,还容他人有更多想象,是具有抽象功能的笔线的天资。它是诗人画家心追手逮、自我神思、乞求艺术真谛的金钵,可以讨要到隐于九泉、扶摇碧天的艺术珍果。艺术家可以用这个似却不似、象而不像的抽象笔线去揭开看不见的事与物,去表达不易言说的道和理。还可以通过抽象笔线,把丰富的情愫和聪明的智慧生动地画将出来,启迪人世。 笔线只是工具,是手段方法,有它自己的语言,然而,组成全篇整幅却在作者的精神了。画者心驰八方,真力弥满,画则气充两极,填满乾坤;画者丰富饱满,画则缤纷灿烂;画人清晰,画面明了。有情则有意存,有思则有神在,情神飞动,推助思绪,曲终而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此才情耳,又岂在笔墨? 画先有笔墨,画到有笔墨而无笔墨时,成矣。此时见画不见笔、不见墨,如雁过长空无痕迹,似雷轰电闪无来去,唯有惊愕,上上者也。 静思杂言 一幅画是一个心灵的境界。心灵借想象招回灵魂的旅程,再插上翅膀,飞落在纸帛之上。 景可以诱导出情,情深通神,神动成境,把境写到纸上就是一幅好画。 于书斋,或焚香,或茗茶;于画室,默坐息心,作玄想。唯与天地山水一气之时,然后物我两忘,几忘实景,忘景则笔活气畅,可留神气于纸上。 绘画中笔墨按艺术的秩序演绎,不照世象的规律安排,那是两个并列着的世界,像而不同。 深于情者,知宇宙自然,晓风情人物,有至哀,有至乐,皆切入肺腑。浅薄之人,不能有深哀,也不能有真乐。 我东临大海,西陟吐蕃,北驻阴山,南走云贵。书画文学,陶瓷治研,劳碌一生。一世如同八世,可谓快乐,终当为情死,亦足矣。大概前世与山水有约,今生我入山水怀抱而忘乎一切。 宗白华曾介绍罗丹:一生工作不息,创作繁富。他是个真理的搜寻者,他是个美乡的醉梦者,他是个精神和肉体的劳动者。 艺术的创作是以精神观照世界,使万物具有生命,赋予它的精神。 晋人灵气勃发,深于情,有大爱在。自然、人物于心中荡漾,随时迸出。似晋人书法,临时制宜,从意适便,想见其人亦如是。 生活应该不断有新希望,在希望和践行的过程与结果中得到快乐。不停步的人生,在得到解脱的同时。 一个泛爱世界一切美好的人格,会在坚冷的现世中自戮焚化,须作哪咤式的脱胎换骨,如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之后,在自由超脱的天地里再生。 等级制和不平等让青年自尊受损,受损的自尊容易屈服强势,或者以屈辱作代价去换得强势,再去他人。这就是不好的体制往往把人变成鬼。 艺术因艺术家、文学因文学家而感人,将寻常亊变得可歌可泣,留给世界。 西方的绘画是色彩的、光线的、透视的,是“我看这世界”,描写这世界。中国画是明暗的、散视的、黑白虚实的,是“我想这世界”,是心中的世界。西画可以让你走进去,中国画展现的却是一片神游之境,除了在这儿,你不能在那里觅得到它。中国画没有太多的色彩、凹凸,而是线条的飞舞、旋转和腾跃,墨韵的淋漓、喷薄和洗涤,是气韵在流动。它是诗,是曲,是灵魂之舞。 中国画以写荒寒虚空为至境,然而最终复归于美好。前者是看清世界虚幻无常的本象,后者是人生应持的生活态度,这是古人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认识。千五百年前两晋六朝名士,在硝烟烽火中,在黑暗背景下,在仰观宇宙之无穷、透见时光之无常以后,所持的就是这种“把握当下”的生活态度。 当代人通常不会赞赏和肯定同代人中的最杰出者,最杰出的思想认识并由这些思想所创造的文学艺术作品本来就属于未来。 人的一生有许多矛盾,几乎不能解决。生命力越强的人越多,不满足、矛盾、挫折、失败冲突往往越是激烈,如何摆平和超越它们,决定于他的智慧、识见和把握。 能够内敛守静才能在文学艺术上发力,蓄满了就能自然而然地溢出。创作就是这种溢出和流出,如悬河出空,欲止不能。 一般人是生活在风俗、礼教和法律的社会秩序之中,平凡安逸地生活。诗人和艺术家则不然,他们在揭示自然和人的过程中,企图在矛盾冲突的对立谐和中获得深沉的人生趣味。 以浓浓的真情入世,情不浓不能真,就变得太轻浮,没有了重量。超脱则是人生的另一境,它让你拈花微笑,轻松并愉快。 艺术不是现实,现实中找不到。它是理想,是美境。若驾船夜航,艺术是不可少的航标和灯塔。 理性和逻辑是与美不兼容的,只有把思想变为情感,才可以创造艺术。这是哲人思想家与文学艺术家的不同之处。 人需乐生,乐生则不负此生;人尚需超世,超世则不惑。超世的同时还需入世,因为入世就能济世,别人可以因你而得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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