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荣宅这座房子本身太漂亮了,经由Prada翻新后更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所以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展览场地,因为很容易被淹没在老宅子的光华里,反倒显得寒酸了。
但是刘野是聪明的,他索性将画作的尺幅“浓缩”,给墙面留白;不同的房间有不同颜色的墙面,刘野就用同一的色系作品挂上去。在视觉上就很相得益彰,且留白的话,就使得画作有“画龙点睛”的效果。
刘野 米菲结婚了/2014/布面丙烯
“刘野:寓言叙事”展览现场
刘野 书上书/2007/布面丙烯
艺术的表达有很多种,所回应的场域也千变万化。刘野的画面本就是叙事型的,就像荣宅这座老宅子,即便是整修后焕然一新,处处细节处依旧可以使得观者找到一些历史痕迹,在脑海中去串联那些曾经的故事。刘野的画面亦是如此,他擅用符号转译,也擅长讲述寓言故事,温情脉脉的,极为舒缓。尤其是置身这样的老房子里,如品一杯醇酒,听着黑胶唱片,轻轻摇曳,一种老派的、笃定的优雅。
刘野 The Broken Mirror/1992/布面丙烯
这次展出有不少“书”系列。刘野对早期西方绘画大师是喜爱的,当然也是有一番学习借鉴的过程。上世纪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那批艺术家,最直观的的表达方式即“挪用”,并辅之以疯狂的理论阐释。于是乎,各种“寓言”兴起;各种图式、元素被各种“嫁接”“混搭”,成为一种最直观的、肉眼可见的“学习借鉴”。曾有过德国留学经历的刘野,并没有淌形而上哲学理论的深水,倒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也找到了属于他的市场。所以,刘野倒不介意这种直观、甚至是表层化的表达方式。比如在荣宅的那幅《书14号》,是对佛兰德斯画派著名艺术家罗吉尔·凡·德·威登(Rogier van der Weyden)的借喻。他有意将书的封面倒置,既有一种轻轻的质疑(如对抹大拉的玛利亚所充当的符号意义能指的疑问),更多还是一种佯装的趣味性,以及尽可能大的愉悦性。
BooK Painting No.14/2009/布面丙烯
同时代人陈丹青也擅长此番隐喻手法,常常将西方名画中的经典图示与中国明代山水大家的长卷并置于同一幅画面中,但是陈丹青更倾向于理论阐释的解读和艺术史发展的思维碰撞。
《花1号》比较特别,因为尺幅对这次展览的体量来说是“大胖子”。而这幅画深棕色的基调如织物的暗纹般让人着迷,而那朵盛开的黄玫瑰如此明艳,在画面中跃然而出,却让人觉得很不真实。这或许也是艺术家的用意,他在有暗处画了很多枯萎的花枝、凋零散落的叶子,它们围绕着一枝独秀的鲜花,而观者的注意力或许都被黄玫瑰所吸引,却全然忘了背后那一地的枯败,生命的枯荣意味更强烈。这种隐喻方式也是西方古典绘画式的,尤其是17世纪荷兰静物画派,也即“虚空画派”。但是在刘野这里,更多了一种禅味,一种东方美学语境中恰到好处的言说,而非各种器具的堆砌(如“虚空画派”常见的骷髅、地球仪、钟表、糜烂的水果、死亡的动物尸体等)。生命有蓬勃也有衰败,惟有艺术长存,也惟有爱能永恒。这样想的话,刘野的画就是正能量的温馨存在。这样的“鸡汤”,请来一打不好吗?
刘野 花1号/2011-12/布面丙烯
刘野当然不是表层化和消费主义的艺术家,肖像题材和波普化的视觉形式是其更为人所熟知的标志。这种风格是顺应上世纪十年代的艺术生态土壤而滋养成的某种定型,但更多也是刘野自己的东西。他用娴熟的技巧和一以贯之的自我风格的坚持,走出了“刘野”的风格。当然,肖像画背后也因着各种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故事而有了某种“画外之音”,但仅就“画内”而言,刘野一直是单纯的、童话式的,人物的脸庞及背影也许有淡淡的忧伤,但基调依旧是温暖的。他画张爱玲,他画阮玲玉;他是一个北方汉子,却是骨子里的江南气质。
“刘野:寓言叙事”展览现场
此番荣宅的《寓言叙事》惊喜看到两幅上世纪90年代的经典之作:1996年的《齐白石知道蒙德里安》,及1997-98年那幅海军邮轮题材的《无题》。齐白石和蒙德里安是同时代的中西两方艺术最经典的大师符号。画面中,齐白石如纪念碑一样出于画面正中心,背后是如血的残阳以及浓密多彩的云层,还有看起来极不和谐的战火飞机;而白石老人手里捧着一本蒙德里安的画册。画面看起来荒诞、超现实,却掀起一层情感的激浪——红色、落日、战火、斯人已逝……最终,我们记住的还是画面的情感。
刘野 无题/1997-98/布面丙烯
《无题》(1997-98)亦是红色基调,红色的帷幕揭起,一搜巨轮缓缓进入观者的视野,似乎马上将开始一幕幕风云变幻和勾心斗角……这一颇具舞台场景般的画面也让很多人记住了刘野。
歌德曾这样评价过他眼中的中国诗人:“有了他们,一切都是完美的:金鱼在池塘里嬉戏,鸟儿在树枝上唱歌;白天总是阳光灿烂的,夜晚总是安静平和的。”刘野的画,亦是如此吧。消弭一切硝烟和悲欢离合,跨越中西海洋与天空的鸿沟,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