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雨雪霏霏总相忆─朱德群珍藏吴冠中画 苏富比十月拍卖精选

蜚声巴黎两剑客，半生相逢仍少年。一九三六年，十七岁的吴冠中结识了年仅少一岁的朱德群，受启发弃工投艺。岁月青葱，两人于西湖艺专并肩奋斗，从杭州到重庆，再至南京，十余年间，既同窗，亦兄弟，艺事之苦，生活之困，朱德群皆最亲密之倾诉对象，剑指巴黎，亦两人同订之目标，惟世事无常，一别再聚，竟已卅余年后，尤记得吴冠中于〈我负丹青〉述是次重逢，激动之情，读之莫不动容！隔阂半生，朱德群之作仍亲切如昔，面貌纵改，底蕴仍是西湖艺专奠下的美术观，两人艺途颠簸，甘苦异同，终登艺术顶峰，惟初衷无改。日后，如办展事宜、或旅程安排，两人皆不辞劳苦为对方张罗。二○一○年，吴冠中最后一次出席老友在北京的展览开幕礼，带来贺词︰「苦耕耘，九十春秋。心，沉于艺海；光，照耀寰宇」，守望扶持之挚情，终生不渝。本辑集吴冠中赠朱德群画四帧，既有首幅全景构图〈重庆山城〉与参加巴黎首展之〈原始林〉，亦有别具故园情思之〈狮子林〉及〈是空是色入画来〉，皆独当一面之彩墨杰构，并视之，恰好串连二人相交之轨迹。当今世上，得吴冠中出此以答「影响终生」之情谊者，除朱德群，焉有他人！

山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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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 山城重庆

设色纸本 镜框 一九七九年作

68.3 x 137.5公分

估价：22,000,000-30,000,000 港币

画家于一九七四年作〈长江〉油画长卷中，首摄重庆之山城形象于笔下，日后以此独立衍发为图，于七十年代多次以油画及彩墨绘之，或题曰「长江山城」、「嘉陵江边」、「老重庆」，构图均截写山城局部，一以河道横亘画面为前景，沿岸楼房堆叠拾级而上；一以房屋之林半据画面，河道蜿蜒于侧，画面比例均近正方型，尺幅多不逾一米。本幅〈山城重庆〉，〈吴冠中全集〉订写于一九七九年（所录尺寸为「96 cm x 180 cm」，经画家家属确认，乃编印之笔误）。是年，画家获北京中国美术馆办首个国内大型巡回展览，并应重庆西南师范学院美术系邀请，赴北碚讲学，同期所出，即有为人民大会堂绘制之〈长江三峡〉油画巨幅，以彩墨写当地山城则有二帧，一为半米见方之〈长江山城〉，另一即本幅〈山城重庆〉，乃画家特选四尺整纸，首度以全景式构图尽揽山城面貌之作。

与本幅同年创作之〈重庆山城〉，50.5 x 52.6 cm，二○一一年四月于香港苏富比中国书画部拍卖，以港币9,844,400成交

画家善用画面之横向比例，以仰视角度，描划房舍鳞次栉比、积叠绵延之势，几满盖画面空间，展现渝城凭江矗立之宏伟景象。画中既有别具民族特色的吊脚楼、硕大方正的水泥平房，亦有圆柱塔楼，形形式式的立体组合，参差错落地相缚挤压，营造气派慑人之立体感，此亦重庆最著名之山城景观。楼房轮廓分明，一窗一户，甚至外墙之木桩骨架、阳台栏杆，皆勾描精准，仿佛将山城的构造如解剖般逐一交待清晰，非耗费心力难以为之！惟此具象呈现，绝非画家生硬直搬景物于纸上，实乃于貌似杂乱的格局中抽取内在的合理秩序，借想象力表现楼宇之纵横交错，纯然出于缜密观察后提炼所升华的艺术效果。由近至远，房舍过渡为抽象之淡墨块面，率笔涂擦间，亦要言不烦地添黑点作窗，保留物象之具体元素， 足见画家对细节一丝不苟的创作态度。

重庆依山而建，渡口皆设长阶梯连接城中各处，画家置之于画面正中，其整齐横列的线条，巧妙打破房舍密不透风之压逼感，石级沿坡递升，愈见陡峭曲折，引领观者目光拾级而上，仿佛能体会画家对「蜀人脚力坚强」之感叹！道上见挑夫担货进城，亦有妇女手抱幼儿散步，流露生活气息，其身上穿戴或红或蓝，与穿插悬挂晾晒的鲜艳衣物，亟得醒目提点之效，盖巴蜀潮湿多雾，画家遂以淡灰作主调，借光线向背之效，以微妙之水墨变化呈现墙瓦之色调层次，从中亦可窥见画家过渡至后期「黑瓦白墙」面貌之转变。

据吴冠中家属忆述，本幅写毕后，画家一直留付身边，至一九年，应日本西武百货店邀请赴巴黎写生，行程安排皆得朱德群夫妇照拂，为答谢之，特携本幅至巴黎馈赠挚友。二人情谊自三十年代于西湖艺专缔结，因志趣相投，结为挚交，离乱中随校西迁，或居渝五年间，皆互相砥砺扶持，毕业后东西分离，音讯中辍，八十年代初方于巴黎重逢，纵世事沧桑，情谊不渝，遂精挑本幅赠故友，志念青葱岁月同度患难之情。画家再以相同构图作画，已为一九九七年写之〈老重庆〉，风格更趋抽象，宽逾三米，现藏上海中华艺术宫，画上题「老重庆，已难觅，追记忆，梦里姻亲」，盖城市发展，今昔殊异，山城巍峨之景，只能在画中重现矣！

原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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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 原始林

设色纸本 镜框 一九八八年作

95.4 x 178.4 公分

估价：20,000,000-25,000,000 港币

一九八○年八月，吴冠中到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区的雷公山一带写生，为寻觅最理想的原始林，不惜履险探山，险象横生，终写成「贵州原始林」速写稿，写生过程之艰巨，毋乃画家叹谓「这辈子最后一次冒险了」！

画家一九八○年〈原始林〉速写

本幅写于一九八八年，写于巨幅六呎整纸，应为唯一按上稿完整构图衍发之彩墨作品，由写生至成画，过程竟达八年之久！画家尽取六呎巨幅之空间，写藤蔓交缠，枝桠交错，乔木幢幢，密林扑面，遮天蔽日，直如一片混沌未开的原始状态。画家尝谓「要表现林之气氛，画面上树加树不等于林」，故如何移植原始森林浑然天成的层次至画面，乃至关重要。画家以墨为主要媒介，借积迭之深浅表现野林深邃，前景以墨线带出枝藤交错，蜿蜒起伏，昂扬的粗枝与缠绵的纤线纵横穿插，竭力捕捉森林不经雕琢的粗犷美，因用色最黑，尤为显眼。后景树影森森，轮廊虚见，前后层迭，或郁黑，或微明，树隙透光，营造密林深远，此亦画家移植速写稿至彩墨本时，加强画面层次的处理手法。闲花、野草随兴点染，新芽遍布枝藤，赤、橙、黄、绿、蓝、靛、紫，喷发泼洒，大自然之原始生命力，跃于纸上！

画中点、线，或流动、或跳跃，展示植物缠绵纠葛的运动轨迹，捕捉密林的抽象形象，实乃画家无数藤、树写生经验之总汇，可谓此题材迈入抽象领域之见证，同时期足堪比肩者，即有〈汉柏〉及〈孔林〉等代表作，两者皆于八、九十年代重复写之，横幅巨构之〈原始林〉则似仅见此本，日后转化为〈丛林〉、〈苏醒〉等纯乎抽象之作，则各异其趣了。

一九九三年，吴冠中获挚友朱德群引荐，于巴黎塞纽奇艺术馆办个人展览，乃该馆继张大千、林风眠、吴作人后，举办的第四位中国画家个展。吴冠中学艺于巴黎，以创作不能脱离故乡土壤，遂于学成后毅然回国，数十年来苦心追求融汇东方艺术的创作手法，终重返求学之地展出作品，颇有游子归家的忐忑，「四十年后回到了巴黎，巴黎的观众是否认出其中的血缘呢？」为此，画家精选六十一幅题材多样之作品参展，大部份从未展出，少数更首度发表，本幅即属其一。根据画家家属忆述，吴冠中为答谢朱德群鼎力襄助，特意请他从展品中选取作品留念，朱德群慧眼所选，即本幅〈原始林〉。二人虽隔阂数十年，审美意趣仍契合，朱德群作品纵面貌抽象，其情调、笔墨，皆流露中国传统笔韵墨趣，与吴冠中之艺术探求可谓殊途同归，今二人皆成独当一面的艺术家，以他对挚友艺事与性情了解之深，选取本幅志念，则此作堪称吴冠中于艺途上东寻西觅成就之最佳总结！

狮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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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 狮子林

设色纸本 镜框

69.5 x 94.2 公分

估价：6,000,000-8,000,000 港币

狮子林乃苏州四大名园之一。原属菩提正宗寺，始建于元代。「元四家」之倪瓒首创〈狮子林图〉，因画而使园名大噪。明代中叶以后，属私人所有。时期大加改建，遂成今貌。

一九八○年春，画家带领中央工艺美院学生到苏州写生，写成园林速写一组，如拙政园、留园等，狮子林亦首现笔下，本幅即按此稿写成之彩墨作品。画中截写石林一隅，古树、亭榭隐身其中，下方石桥几被挤出画面，以辟空间展现石群之抽象美。墨线于纸上蜿蜒游走，或弧圆回转、或迂曲顿挫，疏密交缠，仿如极具动感的抽象雕塑，色点色块散布于上，浓淡鲜明，呈现日光照射石面时，窝孔深浅不一反射之鳞鳞彩光，画家纯取点、线以捕捉湖石的形象美，属笔下狮子林最早形象之典范。日后重写此题材，则多添上廊榭、游鱼、浮萍等物，强化画面与母体之关系，与本幅相比，可证画家于创作手法上探索求变之苦心！

是空是色入画來

吴冠中 是空是色入画来

设色纸本 镜框 一九年作

67.5 x 68.4 公分

估价：2,500,000-3,000,000 港币

半亩方塘一间开，是空是色入画来。

八十年代，吴冠中以彩墨写荷塘，笔下枯枝交错、荷叶零落，枝干僵直，略见置身冰雪之貌。本幅写于一九年，虽未见荷花绽放，惟叶块饱满，迎风招展，赭红之间，闪耀淡碧、嫩黄之色，游鱼翔泳水中，岂非夏秋之际，荷塘自生机勃发渐次秋零之景，构图与前作可谓大异其趣。是年春，画家赴巴黎写生，期间与朱德群夫妇同访莫奈故园，浏览其莲塘风光，并谓「莫奈画睡莲，着眼于花、草、浮萍、天光水色，一片风光，一视同仁，莲花未必是聚焦视点，他完全没有体会到莲中禅意」，或受此启发，笔下莲塘遂改以谐协面貌出之，切合中国传统文化之形象，并自题七绝句于上，首句源自朱熹〈活水亭观书有感〉，颇得传统丹青诗画相辉之效，同年即见另幅构图与用色相若之〈荷塘〉，日后再弹此调，亦多配诗文，故本幅可谓荷塘改调之嚆矢！

（图片来源苏富比亚洲，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