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艺术家之间的实物交易(in-kind)是他们获取艺术品最显而易见的方式之一,但菲舍尔始终对这种行为抱有的态度。
从KAWS说起艺术家夫妇会收藏哪些同行的作品
如果你是像我一样的文学狂热者,那么在造访某人家中时,你想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悄悄地直奔书架,一睹屋主的藏书。从他们认为值得公开展示的书籍中,你可以更好地了解房主的为人。为什么一本帕特里夏·海史密斯(Patricia Highsmith)的惊悚小说会夹在艺术评论家哈尔·福斯特(Hal Foster)的著作《坏的新时代》(Bad New Days,2015年)与破旧的2008年惠特尼双年展目录之间?同样,艺术爱好者也不禁将装饰陌生人房屋的绘画、雕塑和其他艺术品视作检验房主的“试金石”。我们收藏并挂在墙上的事物,是对自我风格、个性和品位最直接的表达。
纽约艺术学院(New York Academy of Art)举办了一场名为“ Coullectouples”的展览。这场名字十分特别的展览让我们有机会深入了解四对杰出艺术家伴侣的收藏习惯。他们分别是 KAWS 和朱丽叶·蒋(Julia Chiang)、 米卡琳·托马斯(Mickalene Thomas)和拉奎尔·谢弗雷蒙(Racquel Chevremont)、埃里克·菲舍尔(Eric Fischl)和阿普里尔·戈尔尼克(April Gornik)以及约翰·柯林(John Currin)和瑞秋·费恩斯坦(Rachel Feinstein)。在探究藏家们究竟将哪些炙手可热的艺术品收入囊中时,你会有一种“窥私”的乐趣。但与之相比,了解艺术家们如何与艺术共同生活或许更令人着迷。
Willem van de Velde the Younger, Three Master (English Man o War). Courtesy of John Currin, Rachel Feinstein,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必须承认,纽约艺术学院(NYAA)的这场展览只让我们了解到了参与者所拥有财产的一小部分。这与径直走入 KAWS 与朱丽叶·蒋的客厅,或是潜入柯林和费恩斯坦的浴室并一探究竟相比,仍有很大差距。尽管如此,展览依旧能让我们了解到这些深受藏家追捧的艺术家究竟拥有什么样的私人品位。
科林和费恩斯坦夫妇提供了三件作品,显示出他们对历史的独特兴趣。其中包括了一件17世纪荷兰画家小威廉·凡·德·维尔德(Willem van de Velde the Younger)的纸上粉笔作品(chalk-on-paper),以及一幅乔瓦尼·博尔迪尼(Giovanni Boldini)1906年所作的茶壶静物画。两者都以“现成品”书页(found book page)的方式展现在观众面前。然而,这种略显造作的古典氛围在最后一幅作品的加入之后变得复杂起来:在这件由弗兰瑟斯卡·伍德曼(Francesca Woodman)于1975至1978年创作的人像《无题,普罗维登斯,罗德岛》(Untitled, Providence, Rhode Island)中,已故的伍德曼趴在印花地毯上,一条蛇在她伸出的手臂上轻轻爬过。
Francesca Woodman, Untitled, Providence, Rhode Island, 1975-78, 1975–78. Courtesy of John Currin, Rachel Feinstein,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托马斯与谢弗雷蒙则借用了德里克·亚当斯(Derrick Adams)和乌木·帕特森(Ebony G. Patterson)的一对作品,以彰显这对伴侣对非裔美国艺术家的热切支持。KAWS 和蒋女士的收藏令人印象深刻,此次参展的作品只是其众多艺术品收藏的一个缩影,反映出KAWS 对滑稽的喜爱。作品包括了已故艺术家乔伊斯·彭萨托(Joyce Pensato)的纸上作品,以及来自新西兰艺术家苏珊·特·卡胡朗伊·金(Susan Te Kahurangi King)的三幅素描画作——这位艺术界的“局外人”曾得到 KAWS 的声援支持。此外,展品还包括了一件2006年彼得·索尔(Peter Saul)的画作《身为女人的自画像》(Self-Portrait as a Woman)。
对于二人的浩瀚藏品而言,纽约艺术学院的选择只是冰山一角。两人最近的艺术购买行为显示出了对黄马鼎(Martin Wong)、H·C·韦斯特曼(HC Westermann)、菲利普·古斯顿(Philip Guston)、罗伊·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达纳·舒兹(Dana Schutz)、Mathew Cerletty、埃里克·帕克(Erik Parker)、卡若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和大卫·沃纳洛维奇(David Wojnarowicz)等艺术家的青睐。
Peter Saul, Self-Portrait as a Woman, 2006. Courtesy of KAWS, Julia Chiang,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戈尔尼克和菲舍尔夫妇为“ Collectouples”提供了大量借展作品,而后者更是纽约艺术学院的高级评论家之一。与菲舍尔本人的时代背景相呼应,两者选择了一众来自80年代的画家参展——罗斯·布莱克纳(Ross Bleckner)和弗朗切斯科·克莱门特(Francesco Clemente)的作品就位列其中,此外还有三幅来自西姆·托默(Sim Tomer)的小型素描作品(他总是身着浮夸的装束出现在纽约的各大艺术开幕酒会上)。众多参展作品中还包括了奥古斯特·罗丹(Auguste Rodin)的速写、乔伊·帕格鲁索(Jean Pagliuso)2005年拍摄的公鸡摄影以及由新野兽派(Neue Wilde)代表人物约尔格·伊门多夫(Jörg Immendorff)创作的大型油画。
菲舍尔表示:“我之所以一度考虑收藏来自80年代艺术家友人们的作品,是因为想以此见证他们的艺术创作:这是我的同龄人,我生活过的年代。”这也意味着菲舍尔夫妇要设法获得现在早已家喻户晓的艺术家的作品,例如克莱门特、布莱克纳、大卫·萨利(David Salle)、辛迪·雪曼(Cindy Sherman)、苏珊·罗森伯格(Susan Rothenberg)和安塞尔姆·基弗(Anselm Kiefer)等人都名列其中。
Ross Bleckner, Untitled, 1988. Courtesy of Eric Fischl, April Gornik,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Francesco Clemente, Rapture, 2003. Courtesy of Eric Fischl, April Gornik,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从那时起,”他补充说,“我也开始对从学校刚毕业、刚开始起步的年轻艺术家提供支持,以资鼓励。”尽管并非所有的后起之秀都能在艺术界取得成功,但毫无疑问,仍有很多人成了艺术新星,其中便包括约翰·奥赖利(John O’Reilly)、阿丽莎·蒙克斯(Alyssa Monks)和艾米·贝内特(Amy Bennett)。
菲舍尔和戈尔尼克住在长岛萨格港(Sag Harbor)的家中,房屋于1999年完工。两人很快指出,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传统意义上的收藏家。戈尔尼克夫妇对购买艺术品的投资行为不感兴趣,并且从未出售过自己收藏的任何一件艺术品(但显而易见的是,萨利的油画或雪曼的照片如今的价值肯定比几十年前菲舍尔付出的价格高出很多倍)。
Sim Tomer, Untitled, 2018. Courtesy of Eric Fischl, April Gornik,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Auguste Rodin, Reclinin Woman. Courtesy of Eri Fischl, April Gornik,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尽管艺术家之间的实物交易(in-kind)是他们获取艺术品最显而易见的方式之一,但菲舍尔始终对这种行为抱有的态度。他宁可花钱购买朋友的作品,这样能省去不少烦恼。他承认:“(实物)交易更加复杂。要么你认为自己的作品比别人的价值更高,要么他们认为自己的作品比你的更值钱。”
话虽如此,菲舍尔和戈尔尼克仍然与其他同辈的艺术家进行了“以物换物”的艺术品交易,其中便包括亚历克西斯·罗克曼(Alexis Rockman,其小型水彩画已被纳入此次 NYAA 展览)和黑白摄影师拉尔夫·吉布森(Ralph Gibson)。
Alexis Rockman, Untitled, 2017. Courtesy of Eric Fischl, April Gornik,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戈尔尼克坦诚地表示:“我认为我们的品位总是能‘照顾’到他人。埃里克回家的时候,手上的艺术品总是比我买的多得多,听起来就像是一场街头宠物救援行动。几乎所有他购入的艺术品我都很喜欢。”
当他们在伦敦维多利亚·米罗(Victoria Miro)画廊中发现爱丽丝·尼尔(Alice Neel)1942年创作的一幅画作时,两人都几乎快“乐疯了”。画作中,两只小猫在弄皱的床单上嬉戏。戈尔尼克说:“这幅画表现出了猫最完美的姿态:它们凝视着你,既愚笨又真切。”他们二人也都非常喜欢挂在客厅的大型抽象画,由 Connie Fox 创作完成。菲舍尔赞叹地说道:“它好像将房间里的空气都吸走了——这是一幅壮观的画。”
Alice Neel, Two Cats, 1942. Courtesy of Eric Fischl, April Gornik,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在萨格港的家中展示作品可能有些棘手。这对夫妇表示,直到建完了所谓的“梦之屋”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为时已晚:房子虽有很多窗户,但却没有很好的空间来展示大幅画作。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为自己的两件作品找到了空间,与其他艺术家的素描和照片共悬一室。其中一幅是戈尔尼克史诗般的风景画《沙丘天空》(Dune Sky,2007年),而另一件则是菲舍尔的《阿普里尔在巴黎》(April in Paris,1998年),画作上的女性置身于强烈明快的光线之中。总体而言,无论是收藏还是展示,两人都不遵循任何明确定义的原则。戈尔尼克说:“我们摆放艺术品的方式并没有经过精心策划。我们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用艺术装点我们的房间。”
“如果你在我们的房屋中穿行,就会发现到处都是艺术品,” 菲舍尔说,“我并不是真正富有经验的展示家。哪里有位置,我就会把艺术品挂到哪里。”
当然,其中的一些作品比其他的更有价值。因此,我们可以将菲舍尔和戈尔尼克的家视为一切的融合,著名和无名的艺术家在一面又一面墙上和谐共存。也许这里有一幅克里姆特的画,是戈尔尼克送给菲舍尔的生日礼物;那里则摆放着一件雪曼的摄影作品,为戈尔尼克的巡回回顾展特别借出;另一处还隐匿着莎莉·曼恩(Sally Mann)或是黛安·阿布斯(Diane Arbus)的版画,菲舍尔格外倾心于她们 “捕捉某种心理现实的叙事方式”。
Jörg Immendorff, Anbetung des inhalts, c. 1985. Courtesy of Eric Fischl, April Gornik, and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Art.
当我询问二人是否曾考虑将来将其藏品捐赠给某个艺术机构时,菲舍尔回应道:“我不知道美术馆是否会对我们的收藏产生任何的兴趣。这一切显得过于‘兼收并蓄’——有些作品历史悠久、为人所称道,但也有些无人知晓,甚至还有圈外人的作品。然而,光从学术的角度来看,我们的收藏可能还算有趣,因为人们可以借此研究阿普里尔和我的生活。这也是一切开始的原因。我们希望通过同侪的作品,寻觅自己在时间和空间中的位置。”
我想知道,这对夫妇是否为自己设定了年度的艺术品购置预算?“你错把我们当成真正的、严肃的艺术品收藏家了!” 格尔尼克笑着说,“这一切其实与‘突然的爱情’有关:一开始,你可能略钟情于某物。然后,你便设法去得到它——并最终感到由衷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