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狂”与“狷”是两种对立品质。一是流于冒进,进取,敢作敢为;一是流于退缩,不敢作为。孔子认为,中行就是不偏不狂,也不偏于狷。人的气质、作风、德行都不偏于任何一个方面,对立的双方应互相牵制,互相补充,这才能符合中庸思想。 《庄子·田子方》载:“昔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砥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盘礴,赢(同裸)。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清恽寿平亦说:“作画须有解衣盘礴,旁若无人,化机在手,元气狼籍。”其释为神闲意定,不拘形迹。亦指行为随便,不受拘束,犹如“解衣般礴”的磅礴广大。 传 “画圣”吴道子,“每欲挥毫,必须酣饮”,酒酣之后作画迅疾。唐明皇命其画嘉陵江三百里山水,他竟一日而就,除了记忆超群,才思敏捷之外,还可见其作画的速度十分惊人,而又旁若无人、笔飞墨舞。 宋人范宽作画时浑洒自如,任自我精气与物迹神化,笔墨如神助,游刃有余。范宽将传统、造化、修养融于自身气质之中,作画时做到解衣盘薄,“天地间无遗物矣”。 清·施润章《就亭记》:“俗俭讼简,宾客罕至,吏散则闭门,解衣盘礴移日,山水之意未尝不落,焉在予胸中也。” 石涛上人诗云:“漫将一砚梨花雨,泼湿黄山几段云。”上人作画时也有解衣盘礴的豪情与气魄。作画要到解衣盘礴的境界及为不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既是一种身心的,也是画者天性和技巧的混为一体表现能力。 傅抱石作画解衣盘薄更是出名的。先举杯狂饮,后闭门展纸蘸墨横刷猛扫,如风旋水泻一般。挥扫之后,小心收拾,画作气势磅礴,其作品中常常钤有“往往醉后”朱文闲章,尽淋漓、强奇艺;大气中见精微,蓬勃中见真率,这就是庄子所说的“真画者也”。 画诀有云:“大胆落笔,细心收拾。”落笔惊风雨,收拾见匠心。 潘天寿先生作画时,点石三笔五笔,画树勾花,下笔果断,毫不迟疑。正所谓“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笔墨雄浑,刚健霸悍。技艺纯熟,胸藏丘壑,天机勃发、挥洒自如! 吾师悦石先生已古稀之年,儒心禅韵,高古通神,涉猎古今,师古人以师造化。饱含文雅,心性风流高致,情才远大,自然平淡,物我两忘,早已了然于心中;先生专意书画沉着痛快淋漓,据德依仁的把握怀情,发心力,现天机,穷笔墨之微奥,与造化融通。其人品,学识,才思已于先生本体精绝贴附,尽呈璀璨可睹之万象。尽精微,致广大的创作才力,足为当今传承丹青艺事之楷模。 中国传统绘画理论对作画的创作状态有很高的要求。历代不断的重新解释“解衣盘礴”之说。画者只有完全进入这种状态,才有可能淋漓尽致的发露率真性情,抒写胸臆,艺者该冲破一切束缚,表现真率天性,不拘形迹抒写心中天真烂漫之情怀。此为从艺超群者之精髓也。 余自弱冠进阶国学启蒙,以二王法入书,又以明清传统工笔入画,深受近现代任伯年、吴昌硕、吴湖帆、齐白石、张大千诸大家之影响,曾遇当代宗师刘继卣、何海霞、梁黄胄、黄苗子、黄永玉、吴悦石诸先生开宗立派承传绝学之机;但因小智而深得造化未果,些小把持雕虫小技,仅近皮毛,巧获滋养饱食之虚能,时于床榻中掩被而笑并得意沾沾,后亦随波逐流而下海弃文从商,浪迹江湖,诡曰:“文失一鬼,商多一奸”以掩吾贪图小利私欲之耳目,图然无一祈获,险些荒废蒙学之功。幸好于陈梦中惊醒速尔收心并重操旧业,多以临摹诸大家入手体验师范。 陈传席先生说:“对于中国画学习方面的理论,在当代可谓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于此,当代绘画也呈多元化形式发展,但无论如何发展,传统都是不能割弃的优质资粮,传统是母体,吸收越多,营养越丰富,画不入传统,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当代画坛氤氲浮躁,以画界之虚职名目而盘踞画坛者众多,传统绝学早已烟消云散,藏家日渐增多仅以收职务高低藏劣质画品并殃及雅贿者为能事……。黄苗子先生曾为黄永玉先生作诗云:“老子胸中渣滓尽,山之半居看浮云”;后学当为深入国学精髓,研习经典,师古人,师造化,踏上传圣贤技承绝学能之大道之行。 余近年收心并长从绘事,穷极传统,问学诸家,力倡“复兴中华传统文化”,主张“以诗魂、书骨、画能滋养书卷之气”的美学原则,推崇“新古典”创作风格。时以点笔滴墨,寄艺事所托,放浪形骸,兴怀遣闷。自诩“澄怀堂主”,痴画,能书,通摄影,偶辞章;解衣磅礴,澄抒己怀。纂铭座右:“探哲理虚怀若谷,看世界观道澄怀”。 英国艺术史家贡布里希说:“艺术家的创造是一个民族长期审美心理范式的校正,适当的校正等于创新”……。 人类文明在每一时代有每一时代的精神,每个画家有每个画家的个性、修养和文化内涵,加到这个范式中去,便是校正,便是创新。为此我们必须坚持发展 “中华民族的长期审美范式”的创作思想,以狂者而进取之心,“借师还魂”“解衣般礴”的传承书画艺事精髓,确保中华民族之“书画同源”的审美范式之源涓涓不息,流芳百世,惠及子孙后代。 2014/9/4马啸天于澄怀堂晴窗